一、从捉襟见肘到突降甘霖

科研资助历来是美国大学非常重要的一块运营收入。在杜克2008年度19.3亿美元的运营收入里，科研资助占41%，其中来自政府机构的资助5.38亿美元，占28%。哈佛大学的科研资助占学校的运营收入比较少，大约19%，其中80%以上也是来自联邦政府。联邦政府的资助部门包括国家健康研究所（NIH）、国家科学基金会（NSF）、国防部等部门，无论哈佛还是杜克，NIH的投入都是绝对大头，难怪有人说，没有了NIH，美国大学就没法搞科研了。

虽然联邦政府的科研投入是大学的重要财源，但近些年政府的投入几乎没什么增加。像NIH2003年以来的预算不仅没有任何增长，而且根据实际购买力计算，还下降了13%。而申请资助的人越来越多，导致成功率从1999年的32.4%下降到了2008年的21.8%，同时第一次申请的成功率从29%急剧下降到12%。有鉴于此，很多科学家都撰文呼吁美国加大对科学研究的投入，2008年杜克联合哈佛、UCLA、布朗等数个研究型大学专门发表了关于NIH基金减少对科学研究的影响，认为停滞不前甚至萎缩的科研预算将美国的科研置于危险的境地。看来布什政府为了打仗，不仅劳民伤财，还大大伤了广大科技工作者的心。

Obama政府上台以后推出7870亿美元的经济复苏计划（ARRA），联邦政府的科研资助也一摆近些年的颓势，获得史无前例的增长。其中，NIH（NationalInstitutesofHealth）获得104亿美元，相当于比上一年增长了34%，NSF（NationalScienceFoundation）获得30亿美元。根据Obama政府的计划，这些新增的投资必须在2010年9月也就是一年半的时间里全部投放给不超过两年的研究计划，资助的一个主要标准就是能够显著增加就业。

因此，3月10日开始，NIH就开始接受首批15亿美元的申请，其中有两亿美元专门用于“ChallengeGrants”，相当于我们国内常说的启动基金（Jump-startFunds），用于支持与生物科学、行为科学相关的前沿项目。NIH也从新增经费中拿出一部分钱来资助已经开始的项目。但是对NSF来说，他们计划把所有的钱在120天内花出去，全部用来资助正在进行的、取得重要成果的，甚至接近结束的研究项目（Beaker-ready）。因为基础研究很难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提出目标明确、计划可行、意义显著的新课题，也不可能在两年的时间内做完。

由此我想，中国四万亿的救市计划，也应该注意向教育科技领域倾斜，特别是教育领域，这些年的欠账应该籍此机会补上一笔。基础设施建设虽然短期见效快，容易出“形象工程”、“政绩工程”，但很容易造成投资浪费和环境问题，而教育科技领域的投资有助于经济的长期健康发展，为建设创新型国家提供持续的推动力。

二、杜克如何管理科研

尽管NIH新增了很多资金，但申请竞争依然很激烈，特别是近些年政府投资稳步不前而中标率逐年下降的大趋势下。杜克有一百多位教授在积极申请，学校主管部门和教授虽然对申请成功很乐观，但都认为未来的资助面临很大的不确定性。这种增长难以持续，因此不能指望这种突发增长能够给大学科研经费的紧张局面带来持续的彻底的改善。未来的科研资助是“悬崖式”下跌还是“斜坡式”下跌或者平稳增长还很难说。

杜克的科研管理部门主要这么几个，科研资助办公室（OfficeofResearchSupport，ORS）主要负责申请指导、监督和审批，保密和出口控制等，有20名员工；科研管理办公室（OfficeofResearchAdministration，ORA）和ORS的职能类似，但是主要管理医学院的项目，有21名员工；企业合作办公室（OfficeofCorporationResearchCollaborations，OCRC）主要负责企业赞助项目的评估和审批。以上这三个办公室主要都是课题立项前的管理，课题签约后主要由资助项目办公室（OfficeofSponsoredPrograms）管理，该办公室有33名员工，属于财务系统，确保科研支出符合联邦各项法规和学校政策要求。

除此之外，和科研相关的主要机构还包括科研政策委员会、专利办公室、成本控制办公室、动物使用规范办公室、环境安全办公室、科研道德办公室、内部审计办公室等等，还有一些间接的机构如联邦关系办公室、政府关系办公室、企业和基金会关系办公室等。

即使是在美国，各个大学的特色、传统也很不一样，因此对于科研管理机构的设置也不太一样，杜克由于医学很强因此设立了专门的ORA。中国和美国的情况当然就更不一样了，因此简单的分析机构设置也许说明不了什么问题，但是观察他们的一些做法和制度，仍然对我们很有启发。

美国大学科研管理给我的第一个印象就是非常细致精密。科研资助既然占到学校收入的三分之一甚至更多，学校当然应该设置大量的部门，投入大量的人力物力来指导、规范和监督教师的科研。以杜克收取的“设备和管理费”（FacilitiesandAdministrativeFee，简称“F&A”）为例，联邦资助一般收取资助总额的56%，这部分费用既然叫做“设备和行政管理费”，对于主要在校外从事的科研项目，比如主要在非洲研究某一种动物，56%的费率显然不合理。因此，56%仅仅是针对校园内进行的研究课题，如果在校园周围50英里以外并且利用非学校的设施进行研究，F&A费率就降为26%；如果在校园周边50英里以内利用学校周边资源，F&A费率是28.5%；如果只是利用学校代管的国家基金会（NSF）所属的设备，F&A费率是25%。当然，不同的联邦机构对于学校可以收取的F&A有不同的要求，企业和基金会的要求又完全不同，因此F&A的费率也必须和资助方的要求一致。不仅如此，利用科研资金购买长期使用的设备、支出学生的奖学金等学校不收取F&A费用，计算时又要扣除。可以看出，即便是一个简单的管理费，美国大学也做得非常细致复杂，不管是申请资助的教师还是科研办公室的管理人员都很难很快计算出来，因此学校有设计了一套科研资助系统，只要把项目的基本信息输入进去，就会自动得出应扣的管理费率。相形之下，国内的管理就显得有些简单粗糙，往往一个固定费率统管一切，虽然简单，却不科学。

第二个印象是流程清晰，责任明确。虽然课题申请主要由教师完成，但是学校明确规定ORS代表学校协商、接受、签署科研合同，是学校和资助方的固定联系机构，也负责课题预算的批准和更改。教师的科研申请初步同意以后，大约遵循下面几个步骤：资助批文必须先到达ORS（如果是负责人收到，也必须立刻转往ORS）；ORS审核批文的条款和预算；如果预算和申请不一致，那么申请人需要重新提供调整过的预算方案；如果资助方条款不符合学校政策，ORS咨询课题申请人以后与资助方进一步协商；接着ORS代表学校签字接受资助，通知院系和申请人，并把课题转往OSP，之后的经费支出管理就有OSP负责。课题资助档案和财务记录在项目完成以后必须保存至少七年。

第三个感觉是服务周到，反应迅速。联邦政府的救助计划一公布，甚至未公布的时候，学校的领导、教授、各有关职能部门已经纷纷行动起来。学校的ResearchAdministrationContinuousImprovementSteeringCommittee（RACI）预计学校对研究人员、技术和行政人员的需求将大幅增长，紧急采取相关措施，确保人员配置和新招员工能符合联邦政府资助的要求。为了帮助杜克教师申请新增的科研资助，学校的科研资助办公室（OfficeofResearchSupport）专门开通了新网站“DukeEconomicStimulus”，提供与ARRA有关的消息和新闻。学校人事部专门开设了新网站，为院系和实验室、感兴趣的教授提供支持，新招聘的职位都是临时性的，一般在18个月到24个月。开放的职位包括技术员、分析员和博士后，当然，优先考虑还是目前在职的员工和新近毕业的研究生，毕竟增加就业是ARRA的主要目标之一。ORS还定期举办各种培训活动，指导老师寻找、申请各类资助，专门为研究生开设了必修课，帮助研究生了解和掌握各项科研政策，为将来从事科研打下良好的基础。